對企業領導人來說,最困難的事情是讓自己和公司與時俱進。今日的科技變換劇烈,公司很容易在一夜之間就落伍了。比爾·蓋茨(Bill Gates)在管理微軟公司(Microsoft)的時候,為了保持領先,開始了他的著名的“思考周”。每年有一兩次,他都要遠離塵囂,專注于思考某項對這家軟件企業的未來發展來說最為關鍵的課題。在思考周期間,蓋茨告誡微軟高管,要以互聯網為中心,否則就要面臨淘汰,還批準了Xbox Live網絡游戲項目。在蓋茨離職去管理他的基金會后,微軟首席執行官史蒂夫·鮑爾默(Steve Ballmer)中止了思考周。不過,據說有一位年輕的首席執行官對養成這個習慣很感興趣,他就是Facebook的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扎克伯格年輕、野心更大,或許有一天,他會超過蓋茨,成為美國最富有的人,給這一習慣帶來了一種美妙的對稱。——V.H.
也許每一位杰克·韋爾奇(Jack Welch),都對應著一位比爾·蓋茨。如果說,韋爾奇利用通用電氣公司(General Electric)在克羅頓維爾(Crotonville)的不起眼的教學設施不斷地重塑公司,微軟的蓋茨則完全在靠一己之力在這么做。他在1992年到2008年期間每年一到兩次的思考周本身就相當于通用電氣的克羅頓維爾。一開始只帶一堆建議書(后來是電子郵件),蓋茨將自己與員工和家人隔絕起來,在美國西北部的某個地方思考一周,重新校正公司的戰略方向。在那里,他構思了自己的第一本著作《未來之路》(The Road Ahead);在那里,他認可了Xbox Live的理念;在那里,著名的“互聯網浪潮”(Internet Tidal Wave)備忘錄誕生了,F今的大部分公司都強調平等,微軟也不例外,它的意義最重大的產品就是團隊工作的結晶,但公司的核心部分卻由蓋茨單獨在管理。正是“思考周”這一獨特、巧妙的想法讓蓋茨得以深入思考、探索、規劃微軟的未來。
蓋茨在西雅圖西南四季長青的胡德運河(Hood Canal)岸邊度過了田園牧歌般的童年夏季時光。因此,對他來說,去鄉下住宅進行“梭羅加亞當斯密式”的思考是件完全合理的事。書房在那座宅子的二樓,墻上掛著一張維克多·雨果(Victor Hugo)的肖像。他在這里感覺最為愜意,可以不受干擾地專注于思考大問題。2012年春天,他曾與我做了一個小時的回顧,他對我說:“我確實想一個人獨處,只是閱讀。我不吃早飯,所以廚師只給我送午飯和晚飯。他們是很好的廚師,所以我一點不缺好吃的。他們是在思考周期間我要聯系的人,后來我結婚了,我還會跟我妻子打電話。這些是我唯一的人際聯系。”[有一年,妻子梅琳達(Melinda)懷孕,為了在有情況時能馬上趕回去,蓋茨在西雅圖附近的一家酒店度過了他的思考周。]
蓋茨被看成是一位無情的商人,受到數據的驅動,不容忍低能,好勝心極強。這么評價十分公正。但在他的心靈中還有另一面:看重知識。他是董事長,同時也像個教授,知道自己有不懂的地方,然后努力精通相關的領域。現在,他在蓋茨基金會(Gates Foundation),就要接觸全球的醫療衛生政策和教育改革。在管理微軟日常事務的年代,他就要研究計算機操作系統和反托拉斯案件。思考周給了他獨自深思的機會。我們都有過成堆的備忘錄、文件和手稿,它們總是在我們的辦公室和書房里出沒,是我們的危樓或毀滅塔。思考周給蓋茨提供了一個處理這些文件的方式,這種方式在不定期進行的產品頭腦風暴會議中是沒有的。
“如果你身為這樣一個行業的高管:在大學和小公司里有很多關于這個行業的發明;而在你的公司里,又有很多天馬行空的思想家,你會愿意花一個小時閱讀他們寫的一份長15頁的材料,再放下材料,做一番思考,給他們一些反饋。”蓋茨解釋說。“擁有一家快速成長的公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要招人,要出去和客戶見面,還要對每季度的盈利負責。隨著你了解的東西越來越多,你自己公司里的聰明員工和外部人士又不斷帶來新事物,你想隨時掌握情況。”在公司總部,你做不到這一點。“在為期6天的思考周期間,我所做的,只有閱讀、睡覺和吃飯。”
“思考周”的創意是蓋茨自己想出來的,起源于他在20世紀80年代去胡德運河看望奶奶的時候。他說:“有人在那里隱居,出去釣魚。”但他想的不是玩,而是把這段時間用來工作。“我想強迫自己閱讀五到六份相關的文件,再出去散步,然后寫下我的想法:攝像頭什么時候真正流行起來?機器人什么時候真正流行起來?演講翻譯什么時候能變得足夠好?各種形式的設備——比如手機與平板電腦——相互有什么關聯?”
當初,在微軟還年輕時,蓋茨閱讀過美國各地的很多博士論文和學術論文。這些學術資料通常是由微軟的員工根據他們的見聞推薦的。他還有各種各樣的軟件,由微軟的程序員為他演示。不過,有關思考周的文件在幾年后被單列出來,每季度會在公司做數日的演示。
漸漸地,大部分提交給蓋茨的文件完全基于公司內部的項目和思考寫出,經常來自低級別的研究人員,這些人沒有管理職責,蓋茨也不太可能在某個演示日上見到他們。有了這種方式,微軟的任何人——即使公司已經擁有了數萬名員工——都有機會讓老板聆聽他們的看法,老板也有機會起用他認為有能力的員工。員工們知道,蓋茨確實認真鉆研了材料(他也使用“鉆研”這個老詞)。雖然公司不總是能拿出優秀的軟件,但目標總是定得很高。在《華爾街日報》(Wall Street Journal)的一篇文章中,微軟的一名經理將“思考周”形容為“世界上最酷的建議箱”。如果老板贊賞了一條建議或是通過了一項提案,這可能是你的職業生涯中最重大的時刻。盡管蓋茨最看重的是創意,但他十分理解思考周能給員工帶來的“積極的精神影響”。
據蓋茨說,他在早期能收到50份書面文件,把它們放在一個紙板箱里帶到胡德運河,文件按主題分類,被標以不同顏色的代碼,并印上“微軟機密”的字樣。“我讀了全部文件,也全部做了批復。”他說。“我坐在那里,手里只有鉛筆,我先手寫批復,然后去打成一個Word文檔。”批復不僅發給文件的提交者,還發給一些蓋茨認為應該閱讀這些批復的高管和工程師。最后,所有這些批復都按主題分類,發布在一個SharePoint站點上。蓋茨說:“然后,我會看到誰閱讀了它們,評論有多長。如果我想回復,我只需坐在電腦前,在不同板塊輸入評論。”所有提交的文件最終都轉變成了數字形式。
隨著越來越多的微軟員工提交材料,這一“極好的基礎建設”變得不可或缺。到了20世紀90年代中期,蓋茨讓一名助手負責篩選文件。負責篩選的,都是某個擁有技術背景的人,蓋茨認為此人“能夠閱讀很多材料,并判斷哪些材料值不值得我來閱讀”。材料被分了級,高級別的材料最初共有約120份。在最后幾次思考周期間(結束于2008年),這一數字增長到了將近400份。為此,蓋茨的助手創建了兩個類別:蓋茨仍然需要親自閱讀的文章和只給別的高管看的文章。通常情況下,蓋茨不想看到五花八門的主題。相反,他更愿意深入了解少數幾個領域。例如,他若對面部識別感興趣,他就會閱讀有關它的所有文件。“我得思考,好吧,公司要在面部識別上下多大的賭注?內存便宜下來后,存儲方面會出現怎樣的變化?這會怎樣給數據庫的架構帶來什么變化?微軟要在這方面出頭嗎?”
蓋茨對他看到的大多數材料并不感興趣。他說,他的批復主要是告訴員工:“這事看來沒什么戲,不要在它上面費力了。”一些文件向蓋茨概括了未來的消費者趨勢,如數字相片、互動電視、無線技術的興起以及無處不在的由GPS助力的設備。有些文件提醒他加強關注眼前的技術問題,例如微處理器的進步、互聯網安全、軟件隱私,等等。他說:“我最喜歡的一個問題是關于半導體的!所有東西都與半導體有關。”還有的文件只是提了一些奇思妙想——比如“魔鏡”(大概是與讓你試用某件虛擬裝備或是提醒你領扣沒系好相關的某種東西)。
不過,思考周有時候也帶給蓋茨重新定位微軟這艘超級油輪的時間和空間。他于 1995年5月26日向微軟高管發表的影響深遠的“互聯網浪潮”備忘錄就最好地展示了思考周能夠激發出來什么。這份備忘錄的撰寫受到了員工發給他的多份材料的啟發,但看出大趨勢——用他的電腦極客的語言來說,是“挑戰性機遇”——的仍然是蓋茨本人,盡管外界公認他應對這個挑戰有些晚。在備忘錄中,蓋茨認識到了網絡帶來的威脅與希望,他稱網絡“即將成為自IBM公司在1981年推出個人計算機以來最重要的單項發展”。因此,從那一刻起,他將網絡“歸于”微軟公司的“重要性級別最高的工作”。最有說服力的是,他表明了決心,要“抗衡甚至打敗”硅谷一家名叫網景(Netscape)的新創企業所提供的服務,當時網景是占有瀏覽器市場70%份額的“‘生于’互聯網的競爭者”。由此拉開了瀏覽器大戰,最終導致網景公司的瀏覽器被擠垮,以及美國政府起訴微軟——美國司法部針對微軟的反托拉斯訴訟案,該案直到2001年才最終和解。
醞釀互聯網浪潮備忘錄令蓋茨想到,微軟在加入近來的其他與互聯網技術相關的競爭方面也落后了。他曾對我說:“技術行業好玩的地方之一是與時俱進”,“你不想有落后的感覺”。所以他會說,當“某種趨勢在你知道它存在之前就已經大行其道”時,是讓你“十分痛苦的事”。搞思考周就是為了保持領先或是至少不被落下。但思考周只能用來鑒別各種想法,你還需要落實這些想法。蓋茨承認有些沒落實好。比如,盡管微軟一直在討論搜索引擎,但“執行的不如谷歌(Google)好。”他說,我們一直在說這事,但現在回過頭看,我們在這方面投入的人才和理解它的方式不夠充分。“這事總會發生,因為有成千上萬家公司在做某種特別的事情。要知道,其余的99.9%都會以失敗告終,但終有一家專注地投入的公司能真正取得成功。谷歌當然是最好的例子。”
一些思考周的創意還沒有得到發展。蓋茨提到了“如何在數字世界中將你對你的孩子們的記憶組織起來,使你可以輕松地回顧并查詢,不僅有相片,還有成績單、電影、評論、電子郵件,等等。”
蓋茨借助思考周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令人奇怪的是,為什么在他于2008年離開微軟的日常管理工作后,思考周沒有繼續下去,以及為什么其他公司也沒人效仿。不過,蓋茨對這些并不感到奇怪。他說:“各人的風格不同,批閱120份文件,花6天時間完全專注于這項工作,這更像是我個人的風格,別人不一定要這么做……要知道,我就是喜歡這么做,把自己逼得特別狠。”蓋茨還是名現實主義者,知道如果換種方式,放下通過電子郵件發給他的各種文件,或是對自己說有時間再看它們,他就永遠不會看這些文件了。他指出,大多數首席執行官或企業領袖都是這個樣子。
蓋茨曾被一些首席執行官(他不愿意點名)問及思考周的事。這些首席執行官來自高科技、汽車、制藥和化學等快速變化的行業。他能感覺到,對于這些高管來說,“思考周”這種作法過于“僵硬”了。他還說,他認為有些對首席執行官考評的指標太廣泛,不適合搞思考周。
以通用電氣公司為例。“這是極端的例子。”蓋茨說。“你打算看什么材料?是聚乙烯塑料、渦輪風扇發動機還是來自通用電氣金融公司(GE Financial)的按揭衍生品?范圍太廣了。”通用電氣的首席執行官要做的基本是“挑選人才和商業模式”,他不會去管“我們的冰箱是不是突破性產品”這樣的問題。
即使是在微軟公司,思考周的傳統也終結了。蓋茨說:“公司有個想法,以集體活動的形式延續,但也許不會花上一整周的時間了。不過,從前人們寫這些材料,主要因為有我這位關鍵受眾,他們知道我很可能閱讀它們,并做出經過深思熟慮的批復。一旦沒有我,思考周也就不會繼續了。”
比爾·蓋茨在今年 3 月的加納之行中,到當地的一家醫院為一名兒童接種疫苗。蓋茨基金會每年至少捐出其資產的 5% 用以抗擊艾滋病、肺結核、瘧疾等傳染病。
在他的基金會,蓋茨也不再搞思考周了。他說,由于不再擔任需要全身心投入的管理工作,他沒有理由這么做。“我現在能有更多的自由時間”與頂級科學者、大學教師、醫生和教育家在一起。他還去參加智力風險投資公司(Intellectual Ventures, IV)的“發明會議”。IV是一家私人的投資和發明實驗室,涉及軟件、生物技術等各種領域。公司的創辦者是博學的內森·米爾沃德(Nathan Myhrvold),曾任微軟的首席技術官。蓋茨利用在IV的會議討論與全球衛生有關的話題,稱這些會議的功能就類似于針對瘧疾之類疾病的思考周。蓋茨解釋說:“因為我可以拿到800頁的材料,有時更多。我必須留出兩天半的時間,閱讀這些材料,為會議做準備。”從這個意義上講,蓋茨的思考周模式仍然在繼續。
無相關信息 |
鄭州華章MBA培訓中心 |
下一篇: 雙匯跨境并購的中國特色 |